2014年3月18日 星期二

人類真相推廣協會 籌備會議到第四次大會照片

101.6.30 第一次籌備會議 於社子里活動中心召開合影

101.10.20 第一次成立大會會員合影 社子里活動中心 於社子公園合影


102.3.9 第一屆第二次會員大會合影 台北圓山大飯店 長青廳


102.10.20第一屆第三次會員大會 台北圓山大飯店 一樓松鶴廳



103.3.15 第一屆第四次會員大會 劍潭青年海外活動中心 集賢廳




人生的五大過程



人生的五大過程

作者:張國松
身為人類,也許你對人生自有一套看法;但本人在此傳達給各位的,是創造人類的單位(陰府)所給予人類一生的五大過程,如下:

(一)士農工商-這是當人的職責,出生當人類的目的,就是要以『士、農、工、商』整修第三界(這才是人類死後的修行成績)。

(二)吃香喝辣-這是當人的享受,維持軀體的健康,才能工作整修社會。

(三)遊山玩水-這是當人的福利,也是促進社會經濟的發展。

(四)天倫之樂-這是當人的傳承,培育下代子孫的智慧與智商成長,延續以士農工商整修社會的人類職責。

(五)生老病死-這是當人的必經過程。人類的基本六十年修考期滿,就別太在意;而且,人類的軀體絕對不可能在毫無損害之下突然死亡-那絕對是『被抓交替』!


人類的正常死法,在沒有跟陰界倒流的情況下,只有兩種死法: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1.遭受突發的意外身故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.生病自然壽終:有人一病就死、有人拖個三天、有人拖了幾年,也因此,讓投胎當人類多了一層苦難。所以,生老「病」死是必經的過程,重點是:病在什麼時期,若是在六十歲之前,就該檢討了。

  說到『死亡』:只要沒有跟陰界倒流,死亡根本不可怕,因為你了解死後的去向,就沒什麼好怕了;這不過是如同以人類軀體演一齣戲,戲份演完了,下台回去論成績、領換下部戲的角色而已。

  只是民間人類相處情感上的不捨,讓人對死亡而傷感。

  若實在不捨,那就自己好好保養軀體,『吃和睡及運動』是必要條件,只要通過姓名的五個階段,要活多久,就是取決在自己的保養。 

 其實,陰府給我們出生當人類,就是以這五大過程在修考。你可以把人生過得很有意義,也可以把人生搞成白忙一場的戲;關鍵就在你是否明白出生當人類的真正修行成績是什麼!

  五界元老投胎民間執行人類修行真相揭露的任務,書冊三本已全部完成最後的修訂-【人生大挑戰】、【宇宙歷史】、【人生字典】,三本精裝書。

  每位會員在推廣人生真相書籍時,請切記:以『機會教育』為推廣的原則,不必和有宗教思想的親友對立,更不要強迫人家接受人生真相;不要用口頭傳述,只要著重在介紹人家自己去看書,只有肯看書,才有機會理解。

  這絕對是身為人類必讀的三本書。張國松完成了書冊任務,民間人類已有真理可循-接下來,你的人生五大過程,就看你如何發揮囉!

  後會有期!

會員周OO分享個人認知真相的心得

本文作者:Hsiao-fang wang 轉載自face book
103/3/15 人生真相推廣研討會

會員周OO分享個人認知真相的心得
這位大姊,從幾百位的會員中走出來,沒有打任何草稿,演講她接觸到張國松元老後的改變:

   在前幾年,家人做產業生意,她必需每天生出20萬才能讓事業運作;但同時,臺灣人的燒香拜佛習慣她當然一天照三餐拜,只希望生意興隆、家人健康。

   「做生意的人拜更大」,因此越拜家裡越糟糕,「越糟糕更要努力拜」,換來的是兒子學費她要請老師幫忙拖延;不理解的是,虔誠禮佛的房東,對付不出房租的她惡言相向,連住在頂樓的尼姑也來幫房東「助陣」。

   她不懂,她還去一間寺廟打掃煮素菜給這些出家人吃飯呢,應該憨厚的宗教人為何不是她想像中的慈悲為懷?

然後,當她某天非常失落的感慨吃了一年的超商過期便當、沒讓家人過好日子,整個在悲傷裡打滾時,她的妹妹因為好朋友(即現任理事長)的介紹而認識了張國松元老的書籍,也進而帶她來接觸了元老。

正如芠芊姊大布聯上的「宗教都是騙」、「當人的真相在哪裡」--這些書的內容吸引了她,因此她研讀了張國松元老的書籍。

   霎那間,她仿佛被雷劈到,書裡說的完全顛覆她對宗教的認識。

   「反正我已經沒救了,就試試看這本書說的是不是真的?」

   她回到家把神壇拆了,神像用報紙包起來全丟掉!

然後還做了其他照書中寫的方法,沒幾天,有一筆生意14萬入帳了!

   於是她趕緊搬家遠離惡房東,生意好轉,雖然還是負債三千萬,但是生意還在運轉中……

張國松的書,首先就是告訴你,沒有宗教,離開宗教只是第一步。人生的努力還是要靠自己,他的書可沒教那些所謂的藍海策略、教你如何成功,這套書籍,它只教你「人生的真相」 

   說真相太籠統了。「這種書誠品很多,我去那裡買就好啦!張國松只會批評宗教兼洗腦」──但是誠品的書有擺那種敢寫神佛都是假的書嗎?做人道理還需要書來教你嗎?

   張國松寫的不是批評,是宗教真實「假的過程」,宗教的真實內幕。
   臺灣家家戶戶都有神壇,你看了他的理論,救你全家。還有一個附帶的福利:幫家人賺錢。

     寫了這麼多……趕快google【中華民國人類真相推廣協會】的網站吧!

2014年2月27日 星期四

欲購書人生字典系列叢書者,請入內洽詢




檢視我的拍賣 檢視我的拍賣

歡迎參觀我的賣場 歡迎參觀我的賣場

◎如欲以其他方式取貨或付款者,
來電或簡訊02-2835-3356 0937-904-268 徐芠芊
或於此留言註明以匯款方式購買。


  原價1800 特價1500
原價1800 特價1500
原價1800 特價1500

   售價:800元
   售價800元
  售價:300元
   售價220元
  售價:220元







 售價220元












 你知道自己為什麼出生當人類嗎?
生從哪來?死往哪去?中間活著!要做何事?
你知道敬奉「神」的恐怖陷阱嗎?
宇宙無神佛,世界所有宗教都是騙?
真正惟一揭開【陰陽生死】內幕
解決人生迷惑、困境、人際關係、避邪的方法
宇宙真相、佛神鬼底細、防鬼絕招
了解內幕,萬邪不侵的智慧叢書

陰府傳達人類修行的真相

民間人類最有價值的書籍

流傳下代永存不滅的真理

你的傳家之寶




人生字典讀書會-在活著的當中,我們談書

【人生字典讀書會】

時間:3月開課 每周二或四晚上6:30~9:30(每周一堂)

地點:風雲工作室(芝山捷運站2號出口)

人數:約12名(空間有限,額滿為止)

費用:12堂課 原價3000,特價 非會員2500 會員2000


報名方式:請FB私訊留言或電洽0937-904268徐芠芊


《人鬼之戰》[1-1]

        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厚180頁,版面長14.8公分,寬10.5公分,2幅圖。

 
   
 

作者簡介:
  
    張國松,為石銅雕畫藝術家。本書為真人實事,我歷經死而復生、從不識字、苦學認字、到完成全套【天地五界叢書】的奇異過程,也許令你難以置信,但請放下成見,用邏輯智慧去思考此書所揭露的人生真相—對每個人未來的一生,絕對有益無害!

序文:

    ※《人鬼之戰》這一系列叢書的內容,是我的親身經歷,也是人類一出生,就必須面臨真實上演的人鬼之戰。大人怕鬼、小孩子更怕鬼,「鬼」一直是人類難以證實的無解之謎—但是、在這一系列的叢書裡,將會揭穿鬼的靈異內幕,給人類正確的靈異解答,並破解鬼類的害人騙術!

    這是兩千多年來,真正唯一揭開人鬼之戰的祕密,要讓人類再也不必怕鬼、活得健康又自在!
我張國松憑什麼寫出這些書呢?首先、就從我的童年故事開始說起。


童年的回憶……

    ◎(民國四十年出生)我誕生在台北市大龍峒的流氓世家,家裡是經營酒店和賭場,我老爸有七個兄弟,全部都是當流氓,整天不是賭博、就是喝酒;從我有記憶開始,我一直是自力更生在填飽肚子、和想辦法賺錢養家。

    (聽我阿嬤說)我四個月大就長牙齒了,而且還可以自己爬下床找食物吃。當時大人整天顧著賭博,都忘了我的存在(而我母親是二老婆、生下我就離家了),常常沒人拿東西給我吃,所以我就爬到雞舍抓阿嬤養的雞,啃雞脖子吸熱熱的雞血吃、吃飽了就爬回去睡覺;每次肚子餓了我就是這樣填飽肚子。說也奇怪,每隻雞都會自動走過來給我抓住,所以每隻雞的脖子都有被我咬破的傷口,一直到有鄰居發現我在吃雞血,嚇得向我阿嬤告狀—慶幸的是,出生在這種不正常的流氓家庭,似乎他們也沒心去多想,才沒把我當怪物丟掉。

    之後、(從這開始我有印象)我有時肚子餓,就爬到豬舍吃餿水,吃飽了就和豬窩在一起睡覺,睡過頭到半夜,大人到處找,才發現我在豬舍,所以阿嬤說:「這個囝仔餓不死…」—最後一次,我在和豬搶食時,被一隻母豬咬了手,從此我就不去豬舍作客了。

    ◎八個月大時(說也奇怪!從這裡開始我就記得很清楚),我已經會扶著牆壁走路了。後來一歲會自己走路,我就時常走去酒店找吃的;有時在路上遇到親戚、長輩,怕我出意外而好心把我抓回家;所以後來我出門,一路上就躲躲藏藏地走,見到認識的大人就躲在柱子後面,等大人過去再出來繼續走—三歲以前,我都去酒店、賭場裡混,也看盡賭客的百態…看到贏錢的大人,我就故意跑過去獻殷勤,幫賭客跑腿買東西(檳榔、香菸、提神飲料…等),贏錢的人心情好,多少都會給小費;就這樣口袋裡常攢了很多錢。

    (我三歲體格比一般的小孩還高大)當時的環境,一般小孩是沒錢買零食,而我卻可以買東西請別的小朋友吃,所以才三歲大,我已經是附近所有孩子的頭頭,走到哪都有一大群跟班,左右鄰舍都稱我「天公仔、小胖」;連大我兩歲的哥哥,肚子餓都要來找我想辦法。

    阿嬤住在隔壁棟,她是綁小腳的婦女,所以從沒出門,也都不清楚我是沒人照顧的情形,而我就時常光著上身,連天氣變冷也沒加衣服…

    到三歲左右,鄰居開雜貨店的阿姨看我沒衣服穿,拿了一個麵粉袋,用剪刀剪三個洞,給我套在身上,我就像是「荒野大鏢客」地穿著麵粉袋到處晃—記得麵粉袋很大、很長,到我的腳踝的長度,只要跌倒就很難爬起來;我想了一個辦法,就是用一顆石頭墊在布下,一顆在上面敲、磨,到麵粉袋破為止,再撕成開叉到膝蓋,這樣就跑得快、跌倒也不會爬不起來了—這件麵粉袋一穿就穿了兩年。

    ◎四歲的時候,老爸在一夜之間,把內湖經營的五台砂石車、還有酒店,通通賭博輸光了—通常人賭輸破產,都用「做生意失敗」當藉口,我老爸也不例外—破產後,家裡就改行做麵攤生意;這段時期,我母親已經回家來住了,期間也陸續生了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。

    我記得有了四弟後,我得負責照顧最小的他(三弟在麵攤給母親照顧)。尤其夏天熱得要命,大夥最喜歡去淡水河玩水,我當然也不例外。四歲的我就揹著不到一歲的弟弟去河邊,把他藏在石頭下的涼蔭,自己跑去游到對岸撿鴨蛋,等游回來時天都黑了,已經把四弟餓得半死、哭都哭不出聲了。大人找了一下午,奇怪我揹著弟弟跑到哪去、怎麼沒帶回來吃東西?回到家,自然少不了一頓打…當時的我,確實是愈打膽愈大—發現做什麼事再糟只不過是一頓打而已,所以愈是膽大去嘗試想做的事。

    ◎五歲的時候,我的體格已經像七、八歲。我和眷村的榮民伯伯,熟稔得稱兄道弟。外省人最擅長做麵食,只要包子、饅頭的香味一飄出來,我必定會來捧場;因為我只要聞到,肚子就咕嚕、咕嚕地餓了,我會買很多分給跟班們吃—所謂「大馬喝湯,小馬嚐嚐」的道理,小小年紀我就很清楚,這也是我的人氣超旺的祕訣—平時在河裡抓了魚,我就用茅草葉穿好一條、一條的魚,掛在那些榮民伯伯的門口;沒事我也常在眷村繞,當這些伯伯的幫手,所以他們的絕活都教授給我(山東饅頭、水餃、麵條、豆瓣魚、香肉料理等等,都是這時學會的),到後來,他們做點心都特意為「小胖」留一份。

    記得有個王伯伯,最喜歡吃香肉,可以說是「狗中殺手」,凡狗經過他的家門,必定無法活著離開!有一次,我吃了太多蚵仔,突然大病一場(疝氣加脫肛)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,找醫生看也沒比較好;眷村的伯伯們都奇怪:小胖怎麼這麼久沒來了?打聽之下,知道我生病了,王伯伯特意到我家把我帶去他家住,每天煮香肉給我吃,竟然就這樣不藥而癒了。

    我的勢力範圍,除了眷村之外,就是大龍峒附近的廟宇。每次我經過廟時,都有瞄到供桌下蹲著好幾個小孩—這附近沒有我不認識的小孩,可是這些小孩我卻沒看過、也不知道是誰家的?真的很怪—我也很好奇鑽到桌子下找他們,奇怪的是一鑽進去就沒看到任何人了、每次都這樣。為了調查清楚,我就經常躲在供桌下,順便吃供桌上拜的貢品:雞腿、油飯、米糕…有人指責我偷吃貢品,我就理直氣壯的說:「神明叫我可以拿來吃的,你有聽到神明說不行吃嗎?」(後來我才知道,原來小時候常看到廟宇供桌下藏的小孩,就是所謂「養小鬼」的『魔神仔』。)

    有一天,我躲在供桌下啃著雞腿、吃得正爽時,聽到有人來廟裡求籤,我豎著耳朵聽廟公跟他解籤詩,內容是說那個人「犯車關」,最好要祭改才能消災…等那個問事的人祭改完後走了,廟公和朋友在聊天,竟然說「犯車關」是最穩當的說法;如果當事者真的出了事,就代表「神明料得很準」;如果沒死只是傷,就代表「好險有來祭改」;萬一死了,就是「在劫難逃、積德不夠」—假如什麼都沒發生,就是「我們的神明有保佑,幫他化解了」;真的是穩贏的說法!

    回家後,我趕快跑去告訴阿嬤這件事,阿嬤撇撇嘴說:「我早就知道廟裡都是騙人的!」我就問阿嬤:「那你幹麼去廟裡唸經?」自從老爸把事業輸光後,鄰居的三姑六婆會約阿嬤去廟裡唸經,說這樣才能改家運—阿嬤說廟裡的那一套,她早就知道不可信,別人好意邀約,她不想得罪,所以才附和跟去的,可是阿嬤唸的經是【天青青、地靈靈、口袋沒錢就不靈】;才去幾次她就藉口行動不方便沒再去了。

    我記得每次拜拜,阿嬤就暗中叫我金紙拿幾張燒做代表就可以,一疊可以用很久,阿嬤說:「拿錢買紙燒掉,不如省下來多買一塊肉。」我覺得阿嬤說的確實有道理,所以老媽叫我去買金紙的錢,我都交給阿嬤;金紙一疊一次只燒一張做代表,燒一年也燒不完。

賺外快的童年……

    ◎老爸把賭場輸掉後,我少了小費收入,就得靠其他門路賺外快了—夏天,撿「蟬殼」賣給中藥行;抓「知了」和野桑樹上的「野蠶」去大龍國民學校門口叫賣(我記得知了叫得太吵還把校長引來),順便也兼賣「桑葉」;還有,去淡水河邊的臭水裡找「紅蟲」,只要有污水的地方就有紅蟲,我用舊蚊帳去撈,賣給養鰻魚苗的人,有時一天就可賺到三十幾元!
民國四十五年大龍峒已經有「耶穌教會」,受洗入教的小孩,星期天去教會就可領餅乾、牛奶和小卡片。我的姑姑是教會的工作人員,也來家裡傳教,說加入耶穌教,若有戰爭美國人會來保護…我看在餅乾、牛奶的份上,求阿嬤讓我和弟弟加入教會;阿嬤就拿個大澡盆裝水,叫我們三兄弟跳進去浸一浸,就叫姑姑當作已經受洗入教。

    之後,每個星期天,我就各揹著、牽著兩個弟弟去教會領餅乾和牛奶(這樣就有三份可領)—尤其、教會還會送一種撒有亮粉的小卡片,三張都被我搜集起來,拿去小學門口叫賣;「撒金粉的一張可賣三角、銀粉的一張二角」,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孩搶著買—這是我最輕鬆賺的外快,但是一個禮拜也才有三張而已,所以我就搜購其他小朋友的卡片(一張一角)去賣,在當時是一筆不錯的收入。

    還有另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外快:在那個年代,若附近有人辦喪事,我可開心了…出殯時喪家會花錢請一些小孩來充場面,更令我期待的—喪家在一大早會準備一大鍋的「鹹粥」和辦完葬禮後的「辦桌」—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好事;尤其「鹹粥」裡的油豆腐、豬頭皮、金勾蝦…我一次就可吃七碗;所以喪家要出殯的那一天,我早早就起床、牙刷好、臉洗好,興沖沖地去幫忙;不管是「拿五彩旗、草把或敲鑼…」一個人工資是五元;但是喪禮遊街時有扮演「唐三藏」、「孫悟空」的戲碼,這些角色都是要找小孩子來演,以「唐三藏」一角來說可就非我莫屬了。

    扮「唐三藏」的小孩一定得長相清秀,且耐得住騎在迷你馬幾個小時、不能下馬尿尿,得在褲子裡包尿布和塑膠袋(尤其在夏天這可是苦差事)…不過看在一次賺十幾元的份上,我還是答應喪家的邀演,所以每次附近有人過世,必定會有人找上門—「請小胖來扮唐三藏」—這已經是大龍峒殯葬業的慣例了。

    一個葬禮下來,有吃(鹹粥、辦桌)、有賺、還有拿到一條白毛巾(可以給阿嬤擦腳)和辦桌的「菜尾」,真的是很划算!

    記得有一次有跟上山全程參與下葬儀式,價錢是加倍,我是負責敲鑔,坐著卡車和其他「吹嗩吶、打鑼」的大人一起上山。到了山上,太陽很大,「吹嗩吶」的跳下卡車,蹲在車子的陰影下吹奏,我還站在卡車上敲著樂器;以節奏來說,我是第三聲響鑔,在這空檔我就東摸西看,玩弄著卡車的車斗門栓…竟然一時興起拉起栓—說時遲、那時快,整片重重的車斗門突然『碰』地倒下去—只聽見吹嗩吶的『嗶』一大聲!就倒在地上…整個葬禮突然音樂中斷,大人紛紛回頭在找吹嗩吶的哪裡去了?闖了大禍的我,嚇得丟下樂器,躲在林投樹下一直到儀式結束…我看見吹嗩吶的那個人額頭腫得好大一坨,被人抬上車,心裡真的七上八下,很怕鬧出人命—從此,小胖被禁止跟上山(這條錢我就賺不到了),因為差點讓葬禮多個人陪葬!

    ◎六歲的時候,我開始在老媽的麵攤幫忙。每天切紅蔥頭、去市場採購、洗菜、切菜、洗碗打雜…通通包辦;有時有人叫外送,我就騎腳踏車去送;後來跟市場製麵的老闆混熟了,我就毛遂自薦兼差替他送貨到各小吃攤;每天六點左右我就騎著黑色大腳踏車,穿梭在大街小巷去送貨,偶爾還兼幫豬肉攤送豬肉;送完大概十點,再回家幫老媽的忙。

    我還跑到台北大橋頭去觀察別人的小吃攤做生意—然後回去建議老媽在麵攤加賣以杯計價的米酒;一瓶米酒一元五角,用一杯杯的賣,一杯五角,一瓶可賣五杯,再搭配滷小菜,可以增加「不是為填飽肚子而來」的客源;老媽半信半疑地答應後,我就去市場買豬頭皮、豆干和海帶、花生、雞蛋、鴨頭、雞頭和雞腳等材料回來滷;我跟老媽要了一個大鍋子,裡面放甘草、八角、辣椒、蒜頭、薑母、醬油、冰糖和炒過的鹽巴(加這種鹽巴才不會滷出死鹹的滷菜),滷出一大鍋香噴噴的滷味小菜(這可是眷村伯伯教的絕活);再去雜貨店批一打米酒回來試賣,從此果然生意大增,連老媽也不得不佩服我了。

    有一天,我在麵攤閒暇時,恰好手上有張白報紙,我就照著月曆上「馬」的圖片,用蠟筆畫了一張「駿馬圖」,自己看看很得意,就把它貼在牆壁上,當作裝飾店面。過沒幾天,一位來吃麵的中年伯伯站在畫前面,頗有興味地看著我的畫,他說他是從香港來經營木材買賣的商人,這幅「馬」畫得很生動,是誰畫的呢?我很開心地告訴他是我畫的,沒想到他竟然出價二百元買下這幅畫,在當時這可是不小的價錢,我和老媽都大吃一驚之下,多了這筆意外之財。

    ◎七歲的時候,我已經像十幾歲的青少年,曾被送去入學,可是我無法忍受要靜靜坐在教室裡幾十分鐘,大概坐個五分鐘,我的屁股就像有蟲在咬般的坐不住,而受不了跑出教室;我在學校裡晃,到每間教室外面走走、看看,順便「指認」每個曾跟我「交易」過的學生:那個沒門牙的跟我買過卡片、這個大目仔有買我的知了、那個女生常常跟我買桑葉…老師氣得把我拖回教室處罰,要我乖乖坐好上課,我就跟他說我不要被關在這裡!就這樣沒幾天,老師就叫我回家,跟我老爸說我很難教、還是八歲再來入學好了…我老爸覺得家裡也正好缺人手,就順理成章地讓我留在家裡幫忙了。

    雖然家裡麵攤生意愈來愈好,我也是愈來愈忙,每天送貨、補貨地跑,偏偏大我兩歲的哥哥是從不幫忙的懶惰蟲!他會出現在家裡,必定是要偷錢花的時候;知道我有賺外快攢錢的習慣,所以總是偷我藏的錢;我用盡方法藏錢:地上挖坑、黏在床腳內側、夾在天花板、塞在鞋子裡…反正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,但仍被他趁我不在家時搜括一空,真的把我氣死了!長輩也都姑息他,都只勸我「給自己哥哥用計較什麼」、「誰叫你不藏好」…所以,到後來,我只要遇到他必定先打一頓!

    ◎八歲的時候,遇到台灣最嚴重的水患—「八七水災」。我記得那時下了幾天的雨,聽收音機報導各地已經開始淹水。我家是住在淡水河邊的迪化街(也就是現在的迪化污水處理廠附近);阿嬤先和伯父們撤退到安全地點,我和家人正急著搶救家裡的東西,通通搬到閣樓…到了傍晚,海水倒灌、水急速湧入淹到屋頂了,大夥急忙爬到屋頂喊救命,尤其我哥喊得最大聲!這時附近已經是一片汪洋,家家都只剩屋頂和求救的人;水裡漂著大量的漂流物:有冬瓜、南瓜、家具、死豬、甚至還有人的屍體—突然不知哪來的一頭水牛被沖上我家屋頂,而且還把屋頂踩塌了!我趕緊衝上前驅趕、才拉住牛的繩子,想拖牠離開屋頂,竟然、我連人帶牛被拖入洪水裡了!

    在水中,我一面泅水、一面拉住牛繩往牛頭游去,抓住牛角、爬上牛背,隨著大水往前衝…也不知被沖了多遠,我發現前方有電線桿,便打定主意要想辦法抓住那支電線桿…當接近時,我奮力一跳抱住電線桿、並迅速把手上的繩子纏繞一圈在電線桿上—幸好牛繩夠長,在我繞了一圈之後,被沖走的水牛才停住!
我像猴子般緊緊抱著電線桿,看到十幾公尺外的屋頂上,也有人在等待救援,便高聲呼喊他們…後來有政府救援人員駕橡皮艇來營救,我才被接上船,送到學校去和家人會合。

    看到家人都已經在學校,竟然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我;老爸說我泳技很好又勇得像牛,他知道我一定沒問題的。雖然是八月天,濕漉漉的一身,還是挺冷的,老爸拿了一瓶黑梅酒,給我喝了兩大口,教我快睡個覺才不會感冒—那一晚,我根本睡不著,滿腦子想著我的那頭水牛…天才剛亮,我跑出去探水位,水深已經退到我腰部左右,我心急著怕我撿到的水牛被人牽走,便偷偷溜走,游泳去找我綁的那根電線桿;游到那裡時,已經有四個大人在察看那隻綁住的水牛,我趕快高喊著「那是我的牛、我家的、我綁在這裡…」終於順利把牛牽到手了。

    經過大水的恐懼,這頭水牛已經又餓又怕、雙眼通紅、瘦巴巴地,我好不容易一邊拖趕牠、一邊拔青草給牠吃;帶回家後,我決定好好利用這隻牛東山再起—這場大水,把所有土磚厝全沖毀了,我家雖然只倒一半,但是所有家具、衣物、做生意的器具也都被大水沖走了,連本來我用鐵鍊綁好的三輪車,也被人趁火打劫給偷了!如果再賣麵,一定得攢些資本買器具、用品,眼前要賺錢,只有靠這頭牛了。

    我去跟在蘭州街屠宰場工作的叔叔借傢伙;再到眷村找王伯伯,告訴他們我計劃殺牛來賣牛肉湯,要用這隻牛賺的錢,把做生意所需的器材買回來,重新開始;王伯伯和其他眷村伯伯們一起幫我張羅著用具:有四個蒸饅頭的大鐵鍋、五個裝豆漿的鐵桶、十幾家借來的鋼杯、還有一些燉香肉用的藥材…我又去中藥店買甘草和八角、雜貨店買鹽巴和味素、河邊挖很多的野薑塊、並且撿了幾個五十加侖的大油桶回家;為了滾這幾個油桶,我可費盡力氣啊!一次只能滾兩個,還要控制方向,跑了好幾趟才弄回家四個油桶,然後用柴刀劈開桶蓋、在桶身打洞和透氣孔,這樣就可以拿來當爐灶了—那天晚上,我和老爸便私下宰了那頭牛。

    第二天,發動哥哥、弟弟們去撿樹枝柴薪,我和老爸就在我家旁的大馬路邊,用油桶當灶,露天燒起四大鍋的清燉牛肉湯…水是我到學校挑回來的;先把牛骨都放進去熬,甘草、八角和很多薑塊去腥,加上王伯伯提供的香肉滷包,沒多久,就飄出陣陣肉湯香,吸引了很多人拿鍋子來訂牛肉湯。

    我那好吃懶做的哥哥,照例是拚命想偷吃,這回我已事先跟老爸講好牛肉是要拿來賣錢的,所以老爸警告他不准偷吃,他只好眼巴巴地在旁邊「聞香」。

    等牛骨熬得差不多了,開始燉牛肉,骨頭就拿出來給家人吃,儘管只有碎肉和骨髓,大家也吃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 燉好的牛肉湯我用鋼杯計價,一杯二元配四塊肉,買一元的就減半給;我和老媽用扁擔把裝在豆漿桶的牛肉湯,挑到大龍市場口賣,我用兩個鋼杯敲擊著吆喝…其實當時災後物資缺乏,沒多久就有很多聞香而來的客人,排隊等著買牛肉湯,賣完一桶又一桶,我就回家再挑牛肉湯過來,跑了一趟又一趟…一天的光景,整隻牛連牛舌、牛雜通通都賣完了。

    至於那張牛皮,我到處問有人要買嗎?結果被一家中藥行買去,就這樣連肉帶皮賺了約八百元,這筆錢讓我們添購了做麵攤生意的器具,老媽的麵攤又重新開張了……

    也差不多這段時期,學校開學了,我又收到入學通知。我記得我級任導師叫范月娥,長得不怎樣卻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,像妖怪一樣!這麼愛漂亮的她,大概特別看我不順眼;當時災後重建的日子,我每天一下課回家就開始幫忙,釘牆補屋、兼麵攤的工作…忙進忙出、累得我常常忘記洗澡就睡著了,第二天又直接去上學—所以我的身上總是髒兮兮的,范老師總是捏著我的耳朵說我是「懶惰鬼、不愛乾淨」,還罰我掛著一張紙牌、又叫我把破鞋子掛在脖子上,紙牌上寫著「髒狗熊是張國松」,就這樣站在操場罰站。她也不問青紅皂白認定我是壞孩子,常常嫌我髒臭而處罰我,有時在大太陽下一站就兩、三個小時,根本沒有讓我進教室上課;當時的校長也知此事,卻未做任何處置;甚至有風聲傳回家,老爸也根本不問理由打我一頓,認為我不肯讀書才被老師罰…就這樣我有苦說不出的委屈…終於,我也不想再忍受了!決定蹺課不去學校!

    (這是我無法受正常的基本教育、也不識字而從未讀民間書的由來。當時的我以為不上學沒什麼大不了,反正對於賺錢我一直是很有頭腦,覺得有謀生能力就好;可是後來在社會上深深體會「不識字」的痛苦,在做生意、找工作或與朋友相處時,產生無法完全發揮實力的困擾,也造成許多挫折。之後我為了學認字,花了很多時間靠自己苦讀、背誦字典,才能寫出一系列的書;所以奉勸小朋友,千萬別浪費現在在學校學習的機會,長大才不必花更大的代價去補救。)

    有半年的時間,我都背著書包走到校門轉彎—躲到別的地方補眠、閒晃,父母都不知道。那時因「八七水災」後,政府開始進行水利建設,用犯人去做修築堤防的工作。我跑去偷看,一大排上百個銬著腳鐐的犯人,在堤防工作,也看到有人想逃跑,當場被獄警開槍斃命、抬上車載走…我常常跑去那裡晃,連獄警也認識我了,常叮嚀我:「小胖,那些都是壞人,你不要走太近喔!」好奇膽大的我根本不怕,那些犯人也喜歡跟我打招呼。

    後來開始有犯人偷偷拜託我幫他們買山東鴨頭、滷雞爪等點心;第一次買回來時,被獄警攔下來,問我在幹什麼?我照實說是幫犯人買鴨頭。獄警又問我是哪一個買的,我也照實說。他檢查後,就放我送去,並且叮嚀我,「犯人託我買什麼都要給他檢查」、「不能幫犯人買毒品、酒和菸以及傳遞消息」。

    之後,我就成為這些犯人的外買跑腿,再從中賺取「跑腿費」;因我腳力好,又信用可靠,幫他們跑腿買吃的又快又穩當—犯人們一傳十、十傳百,「託小胖買點心」的量越來越大,我就跟賣鴨頭、滷味的老闆談折扣,這樣我又可多賺一點了。有回買太多,請別人幫忙和我一起提回來,結果被獄警教訓了一頓,原來別人是禁止靠近的。

    這樣半年的光景,我的父母也終於知道我沒去上學,我就名正言順不必躲了。這些犯人的「點心採購」,也變成由我直接在麵攤滷了出貨;每天早晨幾百個犯人經過我家店門時,此起彼落地「小胖、小胖」的招呼聲,附近的住戶都會被吵得跑出來看個究竟…那些獄警也都會來我家麵攤消費,個個和我都有交情,所以「代買點心」的專利,一直都只有「小胖」在獨占。

養家的童年……

    ◎九歲那年,好景不常,我老爸又沉迷賭博,欠了大筆賭債,回家要求老媽把麵攤賺的錢拿出來還賭債,老媽當然抵死不從,老爸就把她打到頭破血流、砸桌砸椅、連麵攤也砸爛…逼到她把錢拿出來—當晚,我記得很清楚,老媽搭了七點二十分的火車離家。
老媽離家後,被砸爛的麵攤也做不成生意了。老爸成天酗酒,動不動就發酒瘋對我拳打腳踢;那時,阿嬤叫我不必這麼拚命去賺錢,賺再多都被老爸賭掉、喝掉;所以那陣子我也沒去找門路賺錢。
沒有了收入,老爸沒錢買酒喝,才有賺錢的念頭。他和朋友合股標下以前那家酒店的餐廳,負責酒店的餐飲料理,他去酒店廚房工作,我也跟去幫忙。

    這是從前他跟人合股開的酒店,因為好賭才輸掉抵債,現在重回舊地,個個都是舊識,好賭的他,很快又被牌桌的賭友們拉回賭場。常常餐廳人員都下班了,店裡賭客、酒客還沒走,有人嚷著要點些吃的,顧著賭博的老爸就叫我去應付。九歲的我,當服務生兼廚師,在廚房裡因個子還不夠高,就站在小椅子上煮;有時煮了一個多小時還搞不定一道菜,最後乾脆偷偷倒掉失敗品—情急之下,我隨意找到了地瓜,用刨刀鉋成一片片的,起油鍋先炸成金黃色,撈起放涼,再回鍋炸第二次,地瓜就成了又酥又脆的薄片,再撒上白糖…送出去給客人吃時,引起一陣騷動、客人讚不絕口!有人問我這道菜名是什麼,我隨口掰了個菜名:「船板」。這道菜後來成為這裡的招牌菜,常常有人指名要吃「船板」。(而我作菜的刀功和烹調的技術,就是在這段時期訓練出來的。)


  
    天底下有幾種人是永遠死性不改,在交友選擇上最好敬而遠之—「好賭的人」就是其中之一。

 

    在酒店廚房工作的日子沒幾個月,老爸又欠下賭債不敢再去了。這下家裡真的是坐吃山空,連米都沒錢買;阿嬤拿著她種的青菜叫老爸去市場賣,老爸大發雷霆,認為有失他的顏面,氣呼呼地摔酒杯(家裡所有的杯子都被他摔破了,我就用竹子,鋸了好多個「竹筒杯」給他,讓他永遠摔不破)—他不敢賣,我賣!我拿了阿嬤綁好的青菜,用籃子挑到市場賣;我在市場人面廣,賣麵、賣肉、賣魚的…所有攤販都跟我很熟,「小胖」來賣菜,大家都捧場,不到一小時就賣光光了。

    我把賣到的錢拿回去交給阿嬤,阿嬤叫我去買了一斗米,回來摻地瓜籤煮飯,給弟弟妹妹們吃,配的是阿嬤醃的豆腐乳;正在吃飯,老爸就回來了,還想跟我拿賣菜的錢,我告訴他錢都給阿嬤了,他才死心。

    第二天,我拿了釣竿到淡水河準備釣魚,看看能不能釣些魚去市場賣。突然,不知哪裡冒出來一個穿著唐裝的老人,留著一頭白髮和長長的白鬍鬚,他告訴我前面那個石洞裡有錢,叫我可以拿去用;我半信半疑地隨他走過去,河邊的石堆裡果然有個石洞,我蹲下去伸手一摸,果然有兩捲一角的紅銅幣,算一算有十元—我開心地回頭想問老爺爺怎麼知道這裡有錢?卻不見老人的蹤影!

    雖然平白無故得到十元,但是我決定把這個「生錢洞」當成我的私房錢,不要告訴別人這個秘密。那天我在河邊釣魚,竟然發現有很多鰻魚可釣,我趕緊去竹林砍十幾根竹子,用小刀削好做成釣竿,還買了鈴鐺綁在每根釣竿尾上當警報器;挖了一桶蚯蚓,準備明天一大早來釣鰻魚。

    那天回家,我煮了紅燒鰻魚給弟弟妹妹和阿嬤配飯,大家都吃得好過癮;不過老爸從那天起就沒回家、竟這樣為了躲賭債而丟下一家子「跑路」了。(從那天起,我就開始肩負起養家的責任。)
天還沒亮,我就帶著十根釣竿、水桶和一桶蚯蚓出門,我打算趁早釣完可以趕快去市場賣。到了河邊,我把釣竿一字排開,放好釣餌等著鈴鐺響起…果然「早起的鳥兒有蟲吃」,太陽出來的時候,我已經釣滿兩個水桶了,我趕快收好釣竿拿回家,再挑著兩大桶的鰻魚(混著幾隻鯉魚)到市場叫賣。我沒有秤子可秤重賣,所以用魚的大小喊價賣—「鰻魚活跳跳地早上才釣的、大的五元、小的兩塊錢…」很快地吸引很多人來圍觀,市場上鰻魚是比較少見的,魚一條一條的賣出去…不到中午就賣完了,算算賺了快四十元呢!

    後來有很多人也跑來我釣鰻魚的地點釣魚,可是那些大人釣到魚卻不敢去市場賣,我就把他們釣到的魚,通通低價搜購—一條一元買下來,再拿去市場賣…不過,一段時期後,漸漸釣不多了,我就賣阿嬤的青菜、地瓜。

    我在市場賣菜動作很快,賣完了我就在市場到處走走、看看,跟賣魚丸的老闆談合作,反正我菜賣完了,可以幫他賣魚丸,我賣掉多少讓我抽成就好;老闆也欣然同意,我就拿著魚丸到市場的另一頭叫賣,這樣也成了一筆收入。我在市場賣東西賺的錢,通通都交給阿嬤,至少哥哥不敢去偷阿嬤藏的錢;阿嬤總是說要幫我存起來「娶某」。

    九歲的我負起養家的責任,壓力很大,每天弟弟妹妹都問我:「哥哥,今天要吃什麼?」我也不斷地動腦筋在想賺錢的門路。過了幾星期,我又到河邊的石洞,摸出三捲硬幣來用,那天特別帶弟弟妹妹去吃碗粿。

    鰻魚釣不到了,我又去蘭州街的屠宰場找叔叔,請他幫我安排在屠宰場工作。每天凌晨一點就騎腳踏車去屠宰場報到。剛開始我是負責「刮豬毛、剝牛皮」的工作;熱騰騰的水淋過的豬,要趁熱用刮毛板逆著毛生長的方向刮掉,有些刮不掉的就用布蓋住、再淋滾燙的熱水悶住再刮,酷夏的日子這份工作特別苦不堪言;「剝牛皮」則是用小彎刀從肚皮開始剔下整張牛皮;後來又學會殺豬、殺牛、殺羊的技術,就開始負責操刀,叔叔送我一套屠宰的工具,每天下班時,腰上掛著「傢伙」,自己偷偷覺得很神氣—屠宰場的工作是做到早上八點,下班時我就批一些豬雜(肝連肉、豬腸、腰子、豬肚…),掛在腳踏車把上,直接騎去市場叫賣,就這樣在屠宰場做了一年之久。

    其餘時間,除了幫阿嬤種菜,我就到處找可以做生意的機會。尤其我最喜歡有廟口之類演酬神戲,「有野台戲就有人潮,有人潮就有錢賺」—我觀察到看戲的人若是有料理好的食物可以邊吃邊看,必定願意花點小錢打打牙祭;在當時,「地瓜」是家家都有的平常食材,連河邊沙地都有野生的可挖(有一次我挖到一個二十幾斤大的紅薯,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扛回家呢!),所以在市場賣地瓜銷路不好,於是我用阿嬤教的「薑母地瓜湯」,最沒有本錢的點心(薑是河邊挖的野薑),去戲台下「初試身手」。

    冷颼颼的寒風裡,看戲的人眼裡看戲、手上閒著插口袋取暖;我用腳踏車載了一桶熱呼呼、又香又甜的地瓜湯,在冰冽的空氣裡,顯得格外誘人。我大聲叫賣著:「呷燒、呷燒、一碗五角!」看戲的人紛紛掏錢買一碗捧在手心暖手、喝在嘴裡暖胃,竟然賣得很不錯,一會兒就賣光了!空碗收一收,我提到廟裡的水槽清洗乾淨,興高采烈的回家,心裡想著多一個賺錢的門路了。

    這段的日子,除了屠宰場上班、市場賣菜、賣豬雜外、就是偶爾廟口擺攤賺外快;有一次賣地瓜湯賣到晚上九點多還沒收攤,竟然出現一個大龍國校的老師,當場兇巴巴地訓叱我:「你是幾年幾班的?為什麼還沒回去睡覺?」我也很火大地告訴他我沒讀書,你們學校不讓我上學!不過有擺廟口的日子,凌晨又要去屠宰場工作,真的很累!

    河邊石洞的錢,我依那個「奇怪白髮老人」的指示:「沒有錢時才可以去拿」,所以我都是錢用完時才去摸;那個好吃懶做的哥哥,每天看到我只會問:「有錢嗎?」、「今天有什麼可以吃?」他有偷偷去外婆家找老媽,竟然回家傳話叫我「好好照顧弟弟妹妹」,我反問他那你怎麼不照顧,他說「他沒空、很忙」,氣得我只想痛揍他一頓。

    有一天我去淡水河釣魚,天氣很好太陽暖暖地,我躺在石頭上等鈴鐺響…突然釣竿大大的震動、差點被拉下河了,我趕緊跳起來捉住釣竿,心裡暗爽今天釣到大魚囉…這隻魚確實大,拖了十幾分鐘還拉不上岸,甚至釣竿都快斷了,我著急怕到手的大魚跑了,死都不放、不小心腳一滑竟被拖到河裡去了!憋住氣的我,在水裡抓著釣竿,被那隻大魚直直拖到水底的一個石頭洞,我已經沒有氣可吐了,一看情形不對,我把釣竿卡住洞口,再游出水面上岸去找繩子;跑到人家綁船的那拆了一條麻繩,趕緊衝回去跳到水裡,去找剛才做的記號,好險釣竿還卡在石頭洞,我把麻繩綁在釣竿頭,再游上岸把這條大魚拖出來—是一隻有「三十幾斤大的鯉魚!」雙手合抱才勉強可以抱住、拉起來足足比我還高的大肥魚!釣到這麼大的魚,我樂得連釣具也沒收,用麻繩穿過鰓,背起這條大魚,半拖半扛地拖回家,拿了我屠宰場的工具,直接又扛去菜市場。

    在菜市場引起轟動、眾人圍觀!「小胖釣到一隻大鯉魚!」我用屠宰場學到的屠宰法,用屠刀當場割下大大的魚頭當招牌,邊殺邊賣;大家都說這麼大的鯉魚絕對好吃、不會有細刺,買的人很多,一邊殺就有人先訂好要留一塊給他…就這樣整隻切成一塊一塊賣完,連魚頭也切成兩半賣掉了—最後剩下內臟,我要留著帶回家煮味噌湯,兩片好大的魚肝,阿嬤吃得念念不忘,時常叫我去釣看看還有沒有大魚。

    快過年的前幾天,老爸和老媽突然回家了。年關將近,討債的人自然也找上門,老爸當然是沒錢還,沒想到對方說:你二兒子身上老是有很多錢啊!老爸竟然搜我的身,我每天把賺來的錢都交給阿嬤,只有石洞拿的錢是我的零用錢,他在我的口袋搜出兩張十元紙鈔,就不由分說的痛打我一頓,隨口誣指我偷錢,我只好把拿錢的石洞告訴他,然後,他就押著我去找那個「生錢洞」,不過他把石洞全部翻開來,裡面只有藏著一隻很大的「蟾蜍和一捲硬幣」;之後,他再自己跑去查看也沒有錢出現。我也很好奇為何這個石洞會生錢,花了好幾天偷偷埋伏在附近,終於被我發現真相:我每次去換紙鈔的雜貨店,有請個伙計,我看見那個伙計蹲在石洞翻找,一邊翻石頭一邊咒罵錢怎麼不見了?還氣得一直摔石頭!

    原來「生錢洞」不會生錢!後來才聽說雜貨店請的伙計會偷錢,那個石洞就是她藏錢的地方。我看見她在找錢時才恍然大悟,難怪我最後幾次去換紙鈔時遇到她,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,還問我哪裡來的錢幣,我也很機警地答說是我的七叔(流氓)叫我來換的。至於,那個指引我去拿錢的奇怪老人就是個謎了。(我估計從那個石洞拿了快五十幾次,將近上千元的硬幣。)

    ◎以前殺豬是要繳屠宰稅,且稅率很高,所以政府對於私自屠宰是處以重罰;不過相對的,私宰的肉品利潤就很高。老爸為了儘快償還賭債,也幹起黑市豬隻來「私宰」的勾當。通常都是選在深夜或凌晨進行,我有全套的屠宰工具,所以老爸找我休假不必去屠宰場工作的日子殺豬,也叫哥哥來幫忙。寒冬夜裡,睡到半夜,老爸叫我們起床準備殺豬,懶惰的哥哥照例是死都不肯起來,裝沒聽見、死命蒙著被子,不管我怎麼推他、踢他就是不起來…最後我也放棄叫他幫忙的念頭。從放血、燒水、刮毛、清內臟、割豬頭都是我在操刀,老爸協助;看見豬頭我興起了報復的主意—我提著血淋淋、還溫熱的豬頭,跑上閣樓塞到哥哥的棉被裡—過沒多久,就聽見他驚恐的喊叫,然後連滾帶爬的從樓梯滾下來…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,此時、就算會被老爸處罰打一頓,我也不在乎!

    豬的內雜我用稻草繩紮好一份、一份,拿去送給眷村的伯伯們,他們跟警察、派出所的關係都很好,我希望甜甜他們的嘴,有警察來巡邏時可以幫我通報一下;眷村的伯伯們本來就很照顧我,可是我知道不會做人的老爸,很惹他們討厭,所以私底下我會去做好人際關係。

    私宰的勾當風險很大,有一次老爸真的被抓到派出所、連帶兩隻殺好的豬也被拖去…我知道那筆罰款是很驚人的,趕緊跑去眷村拜託王伯伯向警察關說,終於是包個大禮擺平了。

    ◎十歲那年,老爸有位朋友來家裡作客,他是從雲林北港來大龍峒表演江湖賣藝、推銷膏藥的老師傅,一看見我的體格,就一直遊說我老爸,說我可以跟他去習武,必定是個人才…阿嬤也偷偷跟我說:「乖孫,你去學武、學煉草藥,以後就可以賺錢又能救人;不要在家賺錢養你老爸,他是我兒子我最清楚,只要有人賺錢,他就賭博、喝酒。」於是,隔天早晨我就帶著一個小包袱,坐上老師傅的卡車到雲林北港的鄉下,開始我習武的學徒生活。

……


       (更多精采內文,請看《人鬼之戰》[1-2].)

《人鬼之戰》[1-2]

 老師傅有七個學徒,加上我共八個。我在半年內學會了氣功、羅漢拳、還有師傅教授的武打技巧祕訣;原本從小就力大體壯,打架經驗豐富,學起武打自然是進步神速,連師傅也稱讚我有天生的功夫底子。師傅院子裡養了很多土雞,隨我們自由宰殺入菜,我常常殺雞吃,幾乎三天就吃一次,這是最讓我開心的事,因為我食量很大,老是肚子餓,尤其練完拳,總是飢腸轆轆。每天師傅會叫我幫忙煉膏藥(祛傷解瘀用的),我是負責攪拌那鍋黑黑的藥漿,然後再把米糠炒得香香的,混進藥漿裡;最後再加入麥芽糖,等冷卻後,揉成一顆顆藥丸;這藥丸聞起來很香,所以肚子餓時,我就偷抓一把吃,甜甜的倒蠻好吃的。

    每天早上起床就是和師兄們蹲馬步、練拳,然後幫忙煉藥,可是老師傅都沒有教用什麼草藥、藥材,只是讓我打雜(我一直期待他教我煉藥);不過,老師傅三不五時會開著卡車帶我們到全省的夜市、廟口去賣藥;我年紀最小,沒有上場表演,老師傅要我負責場面的安排和收錢。在表演前,我得用石灰在地上畫兩個半圓形的聚集線;師傅會交代我不能畫太大,人潮圍觀時,離得太遠,人家看看表演就走了,不會消費;第一道內圈是視人潮多寡,假如人少的話,就喧嚷說「大家靠近一點,比較熱鬧」;人比較多就說「要表演武打,稍微退一步」讓大家退到第二道圈線;師傅說賣東西一定要掌握和客人的距離,夠近的距離會讓圍觀的人「不好意思沒買」而多少消費一點;我得在表演完時吆喝:「買膏藥、買膏藥、不買也捧個場嘛!」然後向圍觀的觀眾收錢。

    表演開始,先安排師兄們表演一套武打特技,我看著師兄們每天辛苦的練棍、練拳,只為了在人群前表演的這一刻;師傅平常告誡我們,表演時再痛也不能表現出來—我曾看到師兄被打暈倒地,師傅也若無其事地說「沒事、沒事,抬到後面休息一下就好」、醒來也是要師兄忍痛不能喊痛—所以,師兄們在表演時,明明被棍棒、磚塊打得痛得要命,在人群前仍強作鎮定,用跌打損傷的膏藥當場展示功效…必定是等到散場,卡車一開動,全車頓時充滿了師兄們的哀嚎:「誰叫你打這麼大力」、「痛死我了」、「好痛喔」…看著他們一身的瘀青,我心中暗自質疑:到底練功夫要幹麼呢?賣藥賺的錢又不會分給我們、師傅也沒教我們煉藥、每天這樣練功夫目的是什麼?

    也許是怕我這種思想去影響師兄們;有一天,老師傅突然交代師兄叫我去找他,師兄還透露師傅很不高興;我心想,這半年來我一直是武術打得好、工作勤快又俐落,師傅從來沒有兇過我半句—難道是我吃雞吃得太兇了嗎?結果是,被老師傅嚴厲地教訓我一頓,要我全心認真習武,不要想東想西,白費老天給我的天生練功體格,好好練功,武藝必定高人一等;我反問他,練得武功很好要做什麼?又賺不到錢,難道要去搶劫嗎?老師傅被我的話氣得臉色鐵青,罰我去打拳(他每次處罰人都是用這一招);我一邊打拳,一邊心中暗忖:「我到底來這裡是要學什麼?」

    那天中午吃完飯,我就偷偷收拾包袱,走路去火車站搭往台北的平快車;一路睡到台北已經是晚上九點了,我從火車站走路回到大龍峒,阿嬤看見我又驚又喜—這半年來雞吃得多又練武,我足足長高了一個頭且更壯了;她聽我講這半年的生活,替我抱不平:「可憐,替人白白做工賺錢,真夭壽啊!」我安慰她,其實師傅對我很好,我太會吃了,可能會把他吃倒,才回來的啦!

    的確這習武的半年,雖然沒有學到我想要的煉藥技術,但是學會一身好功夫和在各廟口、夜市做生意的經驗,對我而言也是很有用的收穫,只不過我不想一輩子只鑽研在練功、武打(似乎賺不到什麼錢),所以才決定提早回家。

    阿嬤又告訴我,我去雲林後沒幾天,竟然有一條很大的「飯匙倩大蛇」(眼鏡蛇),從我們家的屋頂爬出去,當時很多鄰居都看見那條大蛇,嚇得驚叫,大家都跑來圍觀,從來沒有人看過這麼大的眼鏡蛇、有十餘尺長,但是都還來不及拿東西打,蛇就不見了!我聽著覺得惋惜,這麼大條的眼鏡蛇抓去賣,一定可以賣不少錢哪!

    後來,我上閣樓去整理我的床,已經半年沒人睡,都是沙塵,我把床板翻起來準備刷掉沙塵—哇!竟然下面有一大堆蛇蛻下來的皮!果然像阿嬤說的,是那條大眼鏡蛇!拿掉蛇皮,才看見靠牆的這面有個如躲避球般大小的洞,想必是當初那條蛇的出入口,我用竹竿和手電筒去探,原來是通往隔壁的屋樑,而隔壁是賣蛋、做鹹蛋的—可能是這條蛇長期住在我床下,專門偷吃隔壁的蛋,才生得這麼肥大…想想,這床是「八七水災」後才重釘的,那蛇是這段期間才住進來的吧?而且回想睡這張床的期間,冬暖夏涼、夏天也從來沒有被蚊子叮過(哥哥、弟弟們都被蚊子叮得半死),會不會是託這條蛇的福?這堆蛇皮清理到屋外放,也引來當初有看到大蛇的人議論紛紛,他們的結論是「小胖命大福大,跟一條大毒蛇睡了這麼久啊!」而我卻是想著—不知道這蛇皮可賣錢嗎?

    ◎回台北後,我就開始做起賣「炸魚酥」的生意。老媽說現在時常有人上門討賭債,老爸又放不下顏面去市場拋頭露臉賣東西,光靠她一個人做麵攤的收入,再不想法子做點別的生意,日子很不好過—而我剛好可以幫忙家計去賣炸魚酥。於是,老爸就去魚市場批鯊魚回來,「炸魚酥」是老爸教我的,可是他總是丟下魚就跑去賭博!接下來我就一個人忙著殺魚、剝皮、剔骨、切魚肉…然後開始醃肉—用五香粉、烏醋、糖、醬油…等醃料,把切成適當大小的鯊魚肉醃至入味;大約三小時後,就開始混入地瓜粉,而且要用手勁去揉魚肉、讓地瓜粉吃進魚肉裡,像揉麵糰似地揉到魚肉有彈性,然後才把魚肉捏成一塊塊準備下鍋…這個炸油也是有祕訣的喔!用花生油在炸魚之前,要先炸紅蔥頭,如此能有助油的香氣,也能去腥(炸好的「油蔥酥」剛好給老媽的麵攤下麵用),然後再把魚肉下鍋炸成金黃色,個個都完整漂亮不脫粉、香味誘人,真的是香嫩多汁,連我都忍不住偷吃幾塊!

    隔天把魚酥整桶拿去菜市場賣,生意非常好,吃過的人都說:「小胖的魚酥炸得漂亮、口味又好吃!」常常都有人預訂明天的量,還有小吃攤跟我批魚酥呢!賣完魚酥,我就得趕緊收拾、回家去殺魚,日子過得很忙碌!

    每次殺鯊魚,我會把魚皮剝下來燙過刮淨,一併拿去市場賣,量不多、很快就賣完;漸漸地我發現詢問的人蠻多的,我就想不如兼賣鯊魚皮吧!我請老爸順便批鯊魚皮回來,他卻支支吾吾不做正面回答,也沒幫我買魚皮,我只好自己抽空跑一趟魚市場,去問賣鯊魚魚漿的老闆,魚皮是否可以賣給我?他看我是小孩,都很懷疑我是真的要批鯊魚皮嗎?我付現金給他,他才勉強賣我一批魚皮。我把魚皮處理好,一起在市場賣,發覺鯊魚皮也很好賣—我拿出賣膏藥的叫賣功力,喊著「強筋健骨、吃了手腳勇健又顧胃」的口號,吸引很多人買,一下子鯊魚皮就賣光光。我計算了一下,鯊魚皮處理的工比魚酥簡單,成本又低,銷售量不錯,應該多賣點鯊魚皮。

    賣魚酥也賣了快一年,生意一直很好,突然、老爸卻跟我說他批不到魚—真是莫名其妙,我去買鯊魚皮都有看到鯊魚呀!怎麼會批不到魚貨呢?原來,是他賒欠魚商太多貨款,人家不肯再賣他!每次買魚的錢,根本就被他挪去賭光了!我辛苦賣魚酥的錢,又被他給送進牌桌…對於這種惡習不改的長輩,我真的氣到很想殺人,但是再不是的長輩,生我畢竟是事實;看著老媽為了要替老爸去清償那些賒欠的貨款和賭債,跟老爸大吵大鬧,我只能私下咒罵、抱怨—不過、日子還是得過下去,我只有趕緊想個轉舵的方法…

    我跟阿嬤商量,既然「炸魚酥」做不下去了,我改賣鯊魚皮,成本比較低,我有現金去批貨,應該沒問題。
 

 
    (俗話說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」,但若遭遇如此「不是」的長輩,遇碰者要謹記「飲水思源」,適當調整處事;像我對於我老爸只秉持著「我盡自己該做且做得到的本份,儘量遠離、不管他、不理他也清靜」的心態。

    如今社會許多看似忍無可忍、情有可原的弒親案件,其實當事的子女應該以「訴諸法律、謀求脫離險境」的方式處理,「弒親」絕對不是正確的解決之道。)

 

    ◎我到魚市場找鯊魚皮的中盤商批貨,老闆看我是小孩子,不願意賣我,他說要批貨就得不分好壞、多少量都得全部買,我只是小孩子,他實在不敢冒險跟小孩做生意…我就拿出現金跟他說情(我知道老爸的記錄可能也讓他不想賣我),保證每次付現金結清,終於說服他把貨賣我;當時批發一公斤是三元,處理好的魚皮論台斤賣,一斤可賣到十幾元,老闆只肯給我十公斤的貨(我想他還不相信我),明天我賣的錢,一定會來買更多的魚皮!

    鯊魚皮利潤雖然好,但是魚皮令人作嘔的腥味,和得用熱水汆燙、趁熱刮皮的「燙手」工作,讓很多人退避三舍(但對我而言比殺豬輕鬆多了);我把處理好的鯊魚皮泡在清水裡去除腥味(這個祕訣是在餐廳幫忙時學到的)。第二天拿到菜市場賣,我一邊宣揚鯊魚皮的營養價值:「吃了顧筋骨、像我小胖勇勇勇」、「小姐吃了皮膚白嫩嫩」—因為我體格很壯,皮膚又白又細,成了活廣告,市場裡男男女女都被我的吆喝給吸引,鯊魚皮很快地就賣完了。

    隔天早晨五點,我又騎腳踏車去買魚皮。我帶著賣到的一百多元跟老闆要求賣我多一點,老闆吃驚地揚揚眉毛;這次他賣我二十公斤—我開心地把貨裝上腳踏車,跟他拜託明天要多留一點給我,我明天早上還會來!就這樣,每買一次魚皮,老闆對我的信任就愈增加…終於有一天,他說今天的一百公斤都可以賣給我!我心裡很高興但也強作鎮定,跟他說,那我先付三成的錢,請他幫我送到家裡,我的腳踏車真的沒辦法載;老闆也答應(後來他跟我說,他很想趁機去看看我到底在幹麼?所以才送貨到我家一探究竟);魚皮送來後我付清貨款,老闆不可置信地向我老媽求證,才相信這些真的都是我自己在處理。

    一百公斤的鯊魚皮處理起來也是大工程。老媽耽心我買這麼多魚皮怎麼可能賣得出去?其實、我打的算盤是:鯊魚的貨是有季節性的,我得趁現在魚獲多時先存貨—之前偶爾有賣剩的鯊魚皮,我發現晾起來曬乾可以保存很久,要吃時只要泡鹽水給它「發」起來,「發」過的魚皮更是別具風味—等到過年過節時、或鯊魚皮缺貨時再拿出來賣。

    這一百公斤的魚皮,阿嬤幫我燒熱水;她先聲明她老了,不要指望她幫什麼事情—她說「再怎麼多,慢慢做,就會做完」;阿嬤曾經教我的觀念:「做任何事若先指望有人會幫你,不如不做;有把握自己能完成的事,就放手去做。」其實我一個人把一百公斤這麼多、又沉重的魚皮抬上、抬下,在戶外水井旁刮洗…雖然很累,可是想到有錢賺,我就做得很高興;經過的路人和鄰居都會問:「這麼多魚皮是要賣的嗎?生意好嗎?」我都回答「不太好賣,所以只好曬起來啦!」因為阿嬤教我,若人家問你「好不好賣、利潤好不好」,都要回答「勉強賺一些、不是很好啦…」之類的客套話,免得引來別人搶生意。

    洗好的魚皮,留一些現貨賣,剩下的我就抬到阿嬤的菜園,一張一張晾在竹籬笆上曬太陽。這些魚皮要曬個五、六天才會乾,每天傍晚先收下來,白天再掛出去曬…當然也引來偷腥的貓,三不五時我得去巡視一下;若是遇到有貓在偷吃我也很高興,因為又有五元可賺—眷村有對外省夫婦很愛吃貓肉,抓貓賣他們,一隻五元,所以我才不在乎貓偷吃,只怕沒抓到牠而已。後來為了儲存這些乾魚皮,我還自己蓋了一個倉庫。

    自從中盤商老闆「正視」我的鯊魚皮買賣資格後,都是他直接送貨到家裡,而我就利用批發魚貨時裝貨的木箱(我家大概累計了上百個),把木箱拆開,用木板在阿嬤菜園中央釘了一個十餘坪大的倉庫,把魚皮都吊掛在裡面;倉庫是很克難的,但是可以防雨水就好,只要保持通風、定期把魚皮再拿出來曬太陽(這是王伯伯教我的);有時遇到雨季,就在裡面燒起一小爐的炭火,自然會烘乾魚皮;乾魚皮可以貯存很久也不會壞。我就是這樣,一邊賣鮮魚皮、一邊囤積產量較多時賣不完的魚皮;甚至有餐廳和小吃店直接找上門跟我買乾魚皮呢!我的鯊魚皮生意越做越大,中盤商吃尾牙時還特定請我去,到處向人介紹我這個「少年老大」小胖!

    記得我貯存的乾貨,在農曆過年前果然在市場上大放異彩;當時年節將近,魚皮供不應求,我就把存了好幾百斤的乾鯊魚皮,拿出來泡鹽水「發」過,然後我用手推車,載了滿滿一個澡盆的魚皮,到菜市場叫賣;那是農曆年前的二十七號,我早上四點就出門,市場裡人山人海,跟我買鯊魚皮的人多到得排隊—這些是餐廳的採購人員,稍晚就是一般家庭主婦、民眾…我得在中間賣光時,推著推車跑回家補貨,一直賣到下午四點才收攤;這樣連賣三天,把我所有庫存的鯊魚皮都賣光了!每天收攤回家時,賺到的幾千元放在腰上阿嬤給我縫的腰包裡,沉甸甸地,好有成就感!我永遠忘不了晚上把錢幣和紙鈔通通倒在阿嬤的眠床上,我和阿嬤一起數錢的畫面,阿嬤開心得眼瞇瞇地算錢,還邊教我把硬幣、零鈔拿去換大鈔(說要幫我存起來「娶某、買厝」),邊稱讚我的生意頭腦。

    不過這次豐收之後,市場上有很多攤販都察覺「賣鯊魚皮」的利潤高,紛紛加入搶食這塊大餅;批貨的人愈多,中盤商出貨價格開始拉高、而賣鯊魚皮的攤販愈多,競爭之下賣價也愈來愈低;利潤已不再像之前這麼好,我就開始思考改行,一定要賣別的東西才好。

少年時期的回憶……

    ◎剛改行的初期,我每天騎著腳踏車到處繞,打聽哪個廟口有做熱鬧、酬神戲或適合擺攤賣小吃的場合,我都記起來,等日子到時,就去做生意。考量到個個地點不同,路程也長,我估算著決定賣「船板」(炸地瓜片);因為這個東西我可以事先在家炸好,騎車載也輕鬆,而且成本很便宜!據我之前跟著賣膏藥的經驗,「主動和被動」的銷售方式,取決在賣的貨品是什麼—『鯊魚皮、炸魚酥』是人家烹飪要用到的食材,所以是「被動」的吸引人來買;『膏藥、零嘴』並不是非買不可的東西,一般人會消費多半是一時興起的購買慾,所以要「主動」送到客人面前勾起他的消費慾望,且「主動」的方式也會讓客人「不好意思而多少買一點」—「船板」就得用「主動」的方式去賣!

    我去跟阿嬤講我的計劃,阿嬤就拿出三十元讓我去補貨,還教我「黏紙袋」,用來裝「船板」。阿嬤娘家在福建是做雜貨生意的,她會折出各種斤兩的紙袋—她交代我買「稻草紙」回來,在家裡幫我黏了好幾百個紙袋;還特別教我「裝東西時要裝得滿滿、尖尖的,才會吸引人」;此外,既然我每袋賣五角,就要換好很多五角的零錢,找錢才方便。

    一般演野台戲的時間,都是下午一點到五點、晚上七點到十一點;早晨我就先在家裡炸好「船板」放涼,裝滿一個大桶,上頭蓋著布;等到中午就騎著腳踏車載到戲棚邊,當場撒糖裝袋,滿滿一袋、一袋放在長方形的大鋁盤上;另外裝一小盤是要給客人試吃的樣品。

    戲台前有一排、一排的長椅,讓看戲的人花錢租來坐,所以看戲的人通常一坐下來,除非尿急多半不會再離座。我就端著大盤子,一手拿著樣品,穿梭在長椅之間吆喝:「來來來、試吃看看、一包五角、保證好吃…」因為口味新奇,吃過的人多少都花個五角買一包邊吃邊看戲,連沒牙的阿婆也買一包用「含」的;小孩子更是喜歡這酥脆香甜的口感,會吵著要大人買…很快地,一盤賣光,我就趕快再去大桶旁裝袋再來一盤…一大桶「船板」不到三點就賣光了,我趕緊載著空桶回家補貨。

    在家裡阿嬤已經幫我刨好地瓜片,我用大灶的大鍋炸,一次可以全部下鍋,「船板」很快就能出貨;老媽不解我為什麼不乾脆拉攤子到現場炸?其實我是考量到現場炸著賣,作法很快就會被人學去;像今天很多人都一直問我這怎麼做的?我都是說:「不知道,是我阿嬤做的!」我知道阿嬤更絕,別人向她詢問我賣的「船板」怎麼做,她都裝糊塗的回答:「就隨便炸一炸嘛…」含糊帶過。我和阿嬤都有默契,我必須保有商業機密,避免同行競爭。

    賣「船板」的生意,後來也擴展到學校,沒有野台戲的日子,我就在中午和下午放學時間到校門口賣、甚至到台北火車站向等車的旅客兜售,連戲院門口也是我的地盤,生意都不錯!不過,後來生意漸漸沒這麼好,因為有很多小販都模仿我的「主動兜售法」,也來賣花生、菱角、滷味、燒酒螺…之類的零嘴,我看這樣已經影響到我的「船板」生意,就思考該換個東西來賣了……

    ◎有一天,我在菜園幫阿嬤澆菜,看到阿嬤菜園裡的「天竺鼠」又生寶寶了;這是兩年前老爸從朋友那抓回來幾隻要給阿嬤燉補,後來我幫阿嬤圈養在菜園裡,給牠多生幾隻。阿嬤很懂得吃,每個月她會叫我殺一隻天竺鼠,加薑母清燉…八十多歲的她皮膚還很「幼嫩」,據說就是吃天竺鼠的功效;有時我在河裡抓到鱉、烏龜或青蛙,一定會帶回去給阿嬤,她看到我抓回來的東西,都眉開眼笑、稱讚我的貼心,然後吩咐我先養到菜園的大水缸,有空再燉湯給她吃。

    「天竺鼠」很會生,兩年的時間已經繁殖到一大堆—突然,我看到了賺錢的商機…我跟阿嬤說我想抓天竺鼠去賣,阿嬤只有想了一下,說:「那你要準備賣出去時,裝天竺鼠的盒子才行。」阿嬤就教我去買紙板,幫我做了很多盒子。我到夜市去觀摩了一圈,覺得我賣天竺鼠只會吸引小孩、或為了買給小孩的大人,若是我只是單純擺著等人主動上門來買,很難有好生意,必定得有些噱頭才行。

    在夜市看到「射飛鏢賭十二生肖」的輪盤遊戲,我想到一個點子—我用軟木墊和甘蔗板,自己做了一個克難的輪盤,輪盤貼上紅紙、再貼四道白色的小條紋,一看就讓人覺得「隨便射都會射到紅色」;又用竹筷和針做了幾支射鏢—我的賣法是:天竺鼠用送的!射鏢一支一元,只要射中紅色,就能免費帶走一隻天竺鼠;假如想直接買,一隻天竺鼠是二元。

    我選了星期天到圓山動物園門口擺攤—那裡絕對有很多小孩子。第一次,我騎著腳踏車載了一箱五十幾隻的「小天竺鼠」,在門口旁的圍牆邊選好了位置;才剛要擺就來了一個賣豬血糕的中年人,盛氣凌人地趕我、跟我搶位子,他以為我是小孩子好欺負,還跟我打架,沒料到我小胖不是省油的燈,兩三下就把他壓在牆壁上動彈不得,摸摸鼻子排到旁邊去。

    我把攤子佈置好,輪盤放在地上,然後抓兩隻花色特別漂亮的「小天竺鼠」在手心,看到有小朋友經過就伸手過去逗他們,可愛的小天竺鼠很快就吸引小孩的目光,一個個搶著摸,我就『敲邊鼓』說:「天竺鼠很好養,又很乖不會咬人喔!」十個小孩絕對有八個愛不釋手,開始央求大人要一隻;此時我就吆喝著:「射輪盤、一次一元、射中紅色就免費送一隻!直接買一隻兩塊錢!」

    有的家長一看輪盤就說:「紅色這麼大,閉著眼睛也中,爸爸幫你射一隻!」射中紅色的爸爸,在小孩崇拜又興奮的目光中,「贏」到一隻天竺鼠,爸爸好得意,又忍不住再射一支:「爸爸再贏一隻給你喔!」旁邊其他小孩們,帶著羨慕的口吻哀求大人,也想要一隻…因為輪盤看起來很容易射,大人們紛紛拿出一元來幫孩子射一隻;每個要進動物園的小孩,都會被模樣逗趣的天竺鼠給吸引住,不是賴著不肯走、就是吵著要買一隻;也有大人不玩射鏢,直接就花錢買一隻哄走小孩、有的就勸說:「等會兒逛完再買給你。」好不容易地拖著一把眼淚、一把鼻涕的小孩進動物園…我就等著逛完動物園出來的人潮。

    大概兩個小時後,只要看到有家長出動物園指著我的攤位、對還在哽咽的孩子說:「你看、跟你說還在、沒有走啊、你一直哭…」我就暗爽生意上門了。有個爸爸是開車載小孩來動物園玩的,逛出來後,父子三人狂奔過來,兩個兒子興奮地要爸爸快點、快點,爸爸連射了十支(竟還有三支中白線),興高采烈的帶走七隻天竺鼠(其實我比他還更高興咧);有人純粹為了證明自己的運氣,射了五次還中白線四次,就說今天運氣衰不能去玩牌了(連天竺鼠也不必拿);也有人說:「這麼簡單,我把你的天竺鼠通通贏走!」射了三十支鏢,才問我:「可以把天竺鼠賣還你嗎?」我告訴他:「我是沒有跟人買回來的。」他嚷著二十五隻他不知道怎麼辦?我就教他隨便放草地都可以養,最後他是只付二十元,也沒拿天竺鼠;還有人連射三支都是中白線,我還是送一隻給他。

    不到一天,五十幾隻天竺鼠,全都送完了。我好開心的吹著口哨回家,阿嬤看我這麼早回來,還擔心地問我有人買嗎?我告訴她賣光光了;阿嬤數錢時很驚喜的說:「不是只有五十幾隻,怎麼賣了兩百多塊錢?」我說:「那是射鏢賺來的錢啦!」

    我用「射輪盤送天竺鼠」的銷售方式,果然印證我的分析無誤,每個星期天我就靠賣小天竺鼠賺好幾百元,連阿嬤都嘖嘖稱奇,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輪盤有這麼大的作用;而且我選在動物園這個地點,每個星期天去一趟,遇到的客源大部份都是新的(很少人會週週來逛動物園),不會有重複的客人,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錯。

   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有個大叔帶了兩個小孩經過,大叔一看到射輪盤,馬上蹲下來問我怎麼玩?然後一支又一支地射起輪盤…這個大叔玩到忘我的境界,他帶來的那兩個小孩,圍在我的紙箱旁邊玩起天竺鼠來,把牠們抓出來放在路上跑、又去追、一腳踩住再抓回來,不然就是把天竺鼠吊起來、甩來盪去…我一句話也不敢吭,因為這位大叔已經射了三十元的射鏢(他每射十次就先付我十元)、而且還在繼續射…我怕我一出聲制止他頑皮的小孩,他就會帶著小孩走了—此時,就算那兩個小孩把我整箱天竺鼠玩死我也不在乎!終於,大叔玩夠了,站起來要付錢、吆喝著小孩走人,我要給他天竺鼠他也不要、推辭著離開,所以我就不收他後來要付的五元(淨賺了三十元)。

    那天雖然沒有賣完天竺鼠,但是也賺了一百多塊,我回家跟阿嬤說今天可能有些天竺鼠會死掉,然後把事情原委告訴阿嬤,她笑得都直不起腰,說:「這種人就跟你老爸一樣啦,賭鬼!」

    後來,小隻的天竺鼠都賣完了,我就動起大隻的主意。

    ◎我曾經在餐廳幫忙時,學會燒烤的技巧。我想把大隻的天竺鼠殺來烤著賣,應該會有不錯的銷路。我試著先烤三隻來實驗。為了怕客人不敢嚐試天竺鼠肉,我把頭、爪剁掉,剖開成兩半,再用『蒜頭、辣椒、醬油、五香、糖、白醋和一點「胭脂膏」(食用紅色素)』調成的醬料醃半小時—眷村的王伯伯提醒我,殺好的鼠肉外觀白慘慘地,有點嚇人,要先用醬料醃過、把外皮烤成金黃色,再拿出去賣。這樣處理的烤天竺鼠,外皮金黃酥脆、肉質細嫩多汁又有彈性,拿給眷村的伯伯們試吃,人人都說讚!連老爸也叫我烤兩隻給他下酒。

    我想把之前賣魚皮的推車改裝成手推的「攤車」(要能現場烤天竺鼠的攤車),正在忙著釘釘、拆拆時,竟然沒出門賭博的老爸湊過來,接手幫我改裝了推車:從設計、釘拆到油漆都是他一手包辦,幫我做了一台很有日式風格的攤車(類似如今日本賣關東煮的攤車)…我訝異地在旁邊幫忙遞工具—老爸年輕時是日本商船的副船長,也在日本待過很久,日文一級棒;他長得又高又帥,很像英國人;不知道哪裡學的武術很詭異,我從小到大看他打架都沒有輸過;只是從我有記憶以來,就看他沉迷在賭博和酗酒之間,很難得有機會看到他這樣,竟然會幫我做攤車?!

    攤車改裝好,阿嬤也稱讚做得很漂亮。王伯伯說他要幫我寫個招牌,他可是眷村出名的書法大師,每逢春節,門口總有一堆來託他寫春聯的人;他說天竺鼠很少人吃過,直接寫「天竺鼠」可能會嚇走人,就幫我寫了一張『現殺的烤山河』的招牌。就這樣,我的「烤山河」生意,馬上就要開張了!

    第一次出馬,我是到大龍菜市場口,當場現烤現賣,香味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,圍在我的攤車旁,你一句、我一句地問:「這是什麼呀?看來很好吃」、「少年仔,烘一份多少錢?」我回答說:「烤山河一份兩元,自己烤一元五角。」這是我深思熟慮後想出來的方法:雖然天竺鼠有事先烤過了,可是要烤到外皮酥脆也需要十幾分鐘,有人會沒有耐心等而跑掉不買了,而且讓客人自己烤不但有樂趣、也能聚集人氣在攤位上—自己烤比較便宜,很多人都願意自己烤,這一招果然讓我的「烤山河」第一天開張,攤車旁就擠滿了人,香噴噴的烤肉香,更是吸引了絡繹不絕的「聞香客」;當然有人會問什麼是「烤山河」?我就告訴他是「天竺鼠」;有人一聽就說:「鼠肉?我不敢吃!」我會趕緊補一句:「這在外國是叫美國小野豬,很好吃喔!」讓沒勇氣吃鼠肉的人,也買了一份嚐鮮;順便也拿阿嬤當活廣告,說她八十幾歲皮膚還這麼「幼嫩」,都是她常常吃天竺鼠的關係—這一點很吸引愛美又沒膽嚐鮮的小姐和歐巴桑,看在皮膚會漂亮的份上,就會忍不住買一份吃吃看…香嫩酥脆的「烤山河」,保證一吃就成常客。

    後來,我白天在大龍菜市場口賣、晚上就到有野台戲的地方或戲院門口去賣,「烤山河」確實新奇又美味,引起很多人的好奇;自助烤肉的時候,整個攤車大概最多可擠八個人,加上旁邊在等的人,大家邊烤邊聊天很熱鬧;大部份的人都認識我,有人就說:「小胖,你為什麼每次賣的東西都不一樣,一下子賣魚酥、一下子賣魚皮、一下子又看到你賣老鼠,變來變去?」其實、我小胖賣東西是一直隨著潮流的變化在轉換,不同的時機和現實情形都是轉換的原因;長輩都稱讚我是「生意仔」、說我老爸有生到我就值得了(必定還會加了一句「歹竹出好筍」)。

    我的「烤山河」生意很好,每次都殺三十幾隻天竺鼠,還要在家裡先料理過,所以並沒有天天賣;有一天,竟然有餐廳的老闆特別來吃,吃完讚不絕口,就說想跟我大量訂貨在餐廳銷售—大概也看我是小孩,給我名片後教我先回家跟大人商量;沒幾天又有大橋頭的快炒店,聞風而來問我可以跟我訂貨嗎?我想到菜園裡的天竺鼠剩不到幾隻(後來被我賣到剩四隻),若要供應餐廳的訂單,勢必得向專門養天竺鼠的大量進貨,一方面自己開始繁殖,一方面才能應付現行的訂單;那又牽涉到要宰殺、烘烤的工作,沒有人手絕對做不來;於是我就跟老爸商量(我想,他既然肯幫我釘攤車,應該是肯定我的烤天竺鼠的生意),說我打算去嘉義朴子向專門養天竺鼠的人進貨,有餐廳要跟我訂「烤山河」,想請老爸幫忙一起合作這個生意—未料老爸卻大發雷霆、潑我冷水,罵我:「一個小鬼想學人做什麼生意」、「每天賣東賣西你不怕丟臉、我面子還要!」、「異想天開想跟餐廳做生意,你有資金嗎?到時只會虧光光」、「賺的錢我也沒看到…」

    這一次,我也很生氣,也頂嘴回他:「那麼多錢你都拿去賭場輸掉,還怕做生意虧本?」、「你整天不是喝酒就是賭博,有什麼資格罵我做小販賺錢給你賭?」他一掌打過來、還拿武士刀要砍我,我只好拔腿就跑;我的腳力好,他追不到我,竟然跑到屋頂踹破我養賽鴿的鴿舍(那是我拆之前裝魚貨的木箱,自己釘的鴿舍),這是我最氣的—為了打算天竺鼠賣完後的賺錢門路,我也開始養賽鴿,那些鴿子對我而言是我的寶貝—為此我很久都不跟他講話!

    和餐廳合作的事,後來阿嬤跟我講,以我老爸的個性,跟他合作太不可靠,隨時都可能被他毀掉生意,而我要買天竺鼠並不是一筆小錢,到時會因為我老爸而冒很大的風險;就這樣、我的「烤山河」生意,就一直賣到沒天竺鼠可賣後,就結束了。

    後來我就去捕野斑鳩、麻雀去夜市口賣了幾次烤鳥肉;其餘的日子就是去菜市場賣阿嬤種的青菜和河裡抓的魚—不過,我還是一直在找其他可以賺錢的機會!

    ◎秋天的淡水河邊,蘆葦搖曳,我和同伴一起去採蘆葦,要給阿嬤做掃帚用的;這種用整把蘆葦穗紮成的掃帚,拿來掃地又輕、又可以掃得很乾淨;通常家家戶戶都是趁這個季節派小孩去採集蘆葦,曬乾後做成各種大小的掃帚,有的直接用蘆葦稈紮得密密實實地當把桿;也有人會額外接上竹棍當把身;一切都取材於免費的大自然,一毛錢也不必花。

    我在河邊發現成群的「毛蟹」,這是每年這個季節,淡水河裡最盛產的水產,多到用手抓就可隨便撿個十來隻。我就想:這些毛蟹到處都是,一點本錢也不必花,乾脆抓去菜市場賣看看!我跳下河,在岸邊蘆葦叢下開始抓毛蟹,毛蟹在河裡是專門吃髒東西的,尤其我在有浮屍(豬、狗、貓、雞)的地方,發現好幾百隻之多,抓得特別爽,一下子就抓了滿滿一大桶!然後我用長長的草繩對折成「∪」字形,從下開始把一隻隻的毛蟹纏綁在繩子的「∪形」底部,一隻疊一隻、這樣一串可綁八隻。我打算一串賣二元,我在菜市場沒有看過有人賣毛蟹,所以我是以季節盛產的東西,去換算大略的價格。

    阿嬤看到我抓了這麼多毛蟹回家,跟我說:「毛蟹在河邊到處都抓得到,應該不會有人花錢買哦!」我就向阿嬤解釋,反正這麼多也不必本錢,而且市場從沒看人賣,我去試賣看看…隔天,我就連同阿嬤的青菜一起在菜市場叫賣,毛蟹雖然新鮮,但果真如阿嬤所言,大家興趣缺缺、賣得不太好。等青菜賣完後,我就收一收全部帶回家了。後來,我先把毛蟹養在水槽裡,還不甘心放棄這麼多的毛蟹,應該還有別的方法賣出去—我跑去找眷村的王伯伯,問他知不知道毛蟹的料理方法,王伯伯就教我「滷毛蟹」。

    用大鍋把毛蟹加入大量的鹽,然後再加白醋、薑、甘草等配料,讓毛蟹在滷鍋吃入已調味的鹽料,而自然吐出髒液,這樣就不會有腥味;再從冷鍋開始滷,滾十五至二十分鐘,就可以起鍋了;王伯伯特別叮嚀我,若熱鍋後才放毛蟹進去,蟹一受熱掙扎腳會掉光,賣相就不好囉!他又拍拍我的頭說:「小胖,你這小子真是無所不賣呀!」

    我打聽到有野台戲要開演,就盤算著要滷毛蟹去賣。我先試做了幾隻自己吃,起鍋後放在旁邊等冷卻—因為我想在戲台下看戲的人,若一邊看戲一邊啃毛蟹,熱騰騰的應該很不方便,而且天氣涼、冷得快,我要知道滷毛蟹冷掉以後的口感,適不適合冷冷的賣給人吃。

    結果,毛蟹吃起來雖然還不錯,但啃起來湯汁滴得到處都是,這樣絕對不適合賣給看戲的人當零食。我左思右想改善這個問題的方法…要把毛蟹的湯汁收乾,那就試試『烘烤』滷毛蟹吧!

    我在灶上架起鐵鍋,把烤肉的鐵網放在鍋中,再把滷過的毛蟹排在鐵網上,然後用慢火去烘…一邊烘、毛蟹一邊冒蒸氣,等到蒸氣沒了,我趕緊把毛蟹起鍋—沒想到用烘的毛蟹,有股無法形容的濃濃鮮香味,令人食指大動;甘甜鮮美的肉質,恰到好處地不柴不乾,不但沒有腥味,更別具一種烘烤的撲鼻香氣;尤其放涼後的口感,鮮濃甘美的滋味都封在殼裡,一吃入口—鹹香帶甜、齒頰留香,保證吃了還想再吃!我趕緊拿著另一隻「烘滷毛蟹」跑到王伯伯家請他品嚐,王伯伯大為讚嘆我的改良口味,誇我是天生的商人,說:「小胖,你這小子的腦袋瓜真不簡單!」

    口味定案了,就要準備大展身手。隔天,預備去做生意,我中午就料理好毛蟹,這次也要用「船板」的賣法才行。我又準備好草紙,放在阿嬤教我做的紙袋裡,客人吃完可用附贈的草紙擦手;老媽這時走進廚房,看我烘好的毛蟹,她說:「你老爸竟然叫我拿兩隻給他吃看看,昨天還在『誶誶唸』毛蟹噁心,今天又想吃?」我請老媽品嚐看看,沒想到她吃完後,就叫我讓她挑一些去麵攤賣,她一邊挑個頭最大隻的、一邊跟我聊天,說我腦筋轉得快,雖然賺的錢都拿給阿嬤,可是阿嬤都有拿給她,她想阿嬤應該有幫我存錢,這些錢絕對不能給我老爸知道,不然也會很慘—她把大隻的都挑去後,問我價錢怎麼訂,我說:「一隻五角,三隻一元。」她就說:「那我就賣一隻一元。」
   

  
    
(我在跟隨老師傅習武賣藝時,學到一個做生意的小祕訣:我們每到一個地點準備做生意前,會先測風向,找到上風處擺攤,然後燻一些香草料、或焚燒檀香,散發的香味隨氣流而蔓延,吸引人們的注意力,自然會不由自主的聞香而來—有人靠過來就有機會做成生意。)

 

    我用腳踏車載了兩大桶(約一百多隻)還溫熱的烘毛蟹來到戲棚那,很多人正入迷地看著台上的戲碼。我特別選了上風處,在那裡打開桶裡為保溫而蓋著的布,準備把毛蟹裝到大鋁盤,陣陣鮮香散發出去…我注意到香味在看戲的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—人們紛紛東張西望在找香味的來源,七嘴八舌地說:「什麼味道這麼香?」、「聞起來好香喔!」、「哪裡來的味道啊?」我趕緊把一大盤蓋好布的毛蟹端過去,喊著:「好吃、好吃、保證好吃的毛蟹,一隻五角、一元三隻!」人群中有人說:「毛蟹很腥吔,會好吃嗎?」我趕緊吆喝:「試吃看看嘛、絕對不會腥,保證好吃!」香味實在是誘人,有人就掏了五角買一隻去吃…「哇!怎麼這麼香?真的好吃吔!」此話一出,大家像拿到許可令似的,開始這裡喊要三隻、那裡喊買一元、有人先買了五角,才啃一口,就叼著蟹腳喊我還要再買三隻;戲台下買毛蟹的騷動,也干擾了台上的演員,突然換了角色走回後台的小生,從布幔探出頭喊我:「喂,小弟,拿六隻過來給我!」才一會兒工夫,盤子裡的毛蟹一掃而空!我趕緊把桶裡剩下的再裝盤出來…有位大叔追過來說,他想買五元要帶回家配酒;還一直問我怎麼做得這麼好吃?我都聲稱是我阿嬤做的,我也不清楚怎麼弄。

    剛才吃過的人,都喊著我,叫我再拿過去,突然戲台上後台的布幔探出一個人頭說:「小弟,再拿九隻過來…」我在跑上跑下的裝盤、裝袋、找錢中,不到兩小時,一百多隻全賣出去了—有個阿婆在一旁叨念著:「這毛蟹港邊一大堆,隨便抓都有,這也能拿來賣喔?不過是怎麼弄得這麼香?可惜我牙齒咬不來…」

    回家時,帶著重重的一堆零錢,心情特別好!本來在菜市場毛蟹賣不出的窘狀、其他攤販也奚落我沒人會買毛蟹、連阿嬤也不看好的毛蟹—終於被我想出法子賣完了!阿嬤在幫我數錢的時候,也一直誇我,連毛蟹也能賺錢,真的不簡單!

    有了這個秘密武器,我更勤快的打聽哪裡有野台戲,我就烘毛蟹去賣。河裡的毛蟹雖然多,但是有一些看我賣毛蟹賣得這麼好的小販,也加入抓毛蟹的行列,開始出現「同業」競爭…明顯的毛蟹數量比較少了,每次抓毛蟹要花更多時間才能抓夠,有時我就會吆喝著同伴一起去幫忙抓毛蟹,再請他們吃阿婆碗粿—賣碗粿的阿婆最喜歡我了,因為我時常買好多碗粿請同伴們吃,而且我也跟阿婆講好,別的小孩若說:「是小胖叫我來吃的。」就記帳先賒欠,我會去付錢。阿婆常常雞婆的勸我,那些小孩不乖就不要請他們,我就說:「阿婆,你不要這樣說喔!這樣你就沒錢賺了。」

    ◎有一天,我帶了四個小孩一起去抓毛蟹,記得秋風颳得很大,在河邊的草都被一陣、一陣的風颳得嘩嘩作響;我一邊在找毛蟹,一邊瞄到遠方的水面,有奇特的大波紋,從對岸往這邊移動…看起來像一根大木頭在「漂動」,因為風大,把水面吹得不太能辨識清楚,我愈看愈好奇,照理說若是樹幹、竹竿,有可能被水流打得轉動方向,但絕對不會一直保持「橫向」的流動,所以我一直盯著那個東西,毛蟹就暫時丟在一邊…那個「大波紋」竟然越來越靠近岸邊,我可非弄清楚不可了,開始朝那個方向走過去,經過停泊的漁船,隨手抓了撐船的竹竿;走近一點時,看得出來水上的大波紋,是一種在游動的巨大動物,牠穿過近岸邊的水生草類時,草都往兩旁倒下,發出窣窣的聲響…突然、我瞄到牠的頭!是一隻大蛇!蛇頭比我的兩個拳頭加起來還大!我心裡竊喜,這麼大的一條蛇抓來賣,一定可賣不少錢哪!

    我趕緊衝回剛才人家停放的漁船拆一條麻繩、一邊回頭盯著大蛇游動的方向、一邊吆喝還在抓毛蟹的同伴;我做了一個繩圈,用蘆葦葉綁在竹竿尾上,然後提著竹竿去追那條大蛇…牠昂著蛇頭,蛇身還在水中游動,我三步併兩步跑、很快地追上牠了…我伸長著竹竿,用尾端的繩圈去套牠的頭…大蛇也警覺到我想抓牠,回頭作勢攻擊我,吐著蛇信、發出「嘶、嘶」的聲響,我左閃右躲,套了兩、三次終於被我套住蛇頭了!一套住、我就拉緊繩子把牠勒住,大蛇奮力地扭動想要脫逃,我也眼明手快地把繩子就近纏到旁邊的大石頭,用大石頭卡住綁著蛇頭的繩子;此時,隨後追來、邊跑邊嚇得哇哇叫的同伴們,也加入幫忙拉…眼看這條大蛇不斷地扭動、翻騰,我趕緊叫同伴找一根大木棍給我,那個嚇得打哆嗦的小孩,在河灘上東看西看,好不容易找了一截樹幹回來給我,我叫同伴們拉住繩子,用腳把小樹枝踹斷、掄起樹幹砸蛇頭,打到蛇頭抬不起來為止(大概被我打暈了)…為了怕蛇咬人,我脫下上衣蒙住蛇頭,連同繩子牢牢地把蛇頭捆在那根竹竿的中段,我打算這樣把蛇捆在竹竿上抬回去;旁邊還有兩個從頭到尾嚇到發楞的同伴,我叫他們去幫我找繩子來綁蛇—結果,這兩個竟然一去不回,嚇得沒再回來!

    此時,大蛇又開始扭動身體、一圈一圈地開始纏住竹竿,竹竿被牠擠得「嗶嗶、剝剝」地響;我叫其他兩個小孩把衣服脫下來借我,我就用衣服當繩,把蛇尾捆在竹竿上,這時大蛇已蜷曲成一大團,看起來好像一個大水缸,黃黑色的斑紋,看起來真得很嚇人!

    我們三個人,我抬前頭、另外兩個抬竹竿尾,氣喘吁吁地連蛇帶竿拖回來;蛇就先放在阿嬤的菜園,我趕快進屋去找繩子,一進門就大喊:「阿嬤、阿嬤!我抓了一條大蛇回來吔!」我找到繩子、拉著阿嬤去看我的戰利品,阿嬤才走到門口,開門一看、看到菜園的蛇,馬上改口:「阿嬤不要去了,阿嬤綁小腳跑不快、還是別過去好了…」我拿繩子把捆住蛇的衣服換下來還給兩個同伴,他們臉色雖然青白、青白地,但是也掩不住地得意和我一起抓到這條大蛇。

    ……

        (更多精采內文,請看《人鬼之戰》[1-3].